夏日应当就是如此的。
在烈阳之下,在庭院之间,聚在一起的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们,三三两两凑成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圆,争吵着讨论着打闹着,然后笑成一团,像花街一样热闹非凡,像枝头上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喧扰。
但还是和花街不同的,少年们充满活力的声音和那里的聒噪是不同的,并不刺耳,也不会让人心生厌烦。只感觉到像是头顶烈阳一般的温暖。
风吹过来的时候是热的。
毕竟是夏日,应当是如此,太阳所照射过的一切都沾染上热。是燥热的,不止风,还有人。
少年聚在院子里,声音因此就一直响着。
即使如此。凛光却对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实感。太阳离他太远,各种意义上的,于是夏日也离他很远。
记忆中的夏天是什么样的,似乎没什么可以铭记的特点,春天是带着风来的,能看到雪地一点点减少,能看到地面长出草苗,能看到干枯的树抽出枝条,能看到树杈之上新生的花,能看到结冰的湖面一点点裂开,跳起来踩上去的时候能听到碎裂的嘎吱声。秋天是带着好闻的气味来的,干枯的草叶有潮湿的味道,树上的果实有香甜的味道,成熟的作物有着属于作物的植物的气息,落叶堆积在地面,一下一下路过时能踩出清脆的声音。冬天是随着第一场雪悄然降临的,之后一切就都会变成白色,分不清这里和那里的区别,每次的呼吸都让肺部好像被冻住,雪会一天天的变多,知道脚掌踩上去的时候吱呀吱呀作响,即使高高跳起又砸在地上,也会被雪包裹住而感觉不到疼痛。
可是夏天有什么呢,似乎没什么值得铭记的地方,没有什么独特的点,晴朗的夏夜和任何一个夜晚没有区别,即使是下起雨,也并不独特。
所谓的燥热,所谓的烈阳,距离他太远,远到凛光从未见过也从不知晓。
他并不真的知道被太阳晒的暖洋洋是什么感觉,也不知道行走在太阳之下和踩在只有月光照亮的地面又有什么区别。鬼的心脏是跳跃的,血液是流动的,但手掌是冰凉的,身体也是,月光照耀下不会产生温暖,夜晚的风也只会让身体的温度更低,踩踏进河流的时候对于冷并没有清晰的感知,那是和体温接近的温度,即使是冬日的雪地,也不会真的让他感觉到冷。
敞开的门缝中穿过了风,从外面来的风,凛光伸手,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,但风是抓不住的,风从他的指缝穿过,经过的每一处,都好像被沾染上了属于太阳的热,就好像是有谁握住了他的手,温暖的,柔软的,像是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手掌,有一瞬间,似乎他的手也是热的。
但也仅限于此了,这样的错觉转瞬即逝,舒展开的手掌紧握,还是熟悉的冰凉。
门缝中穿过的不止风,还有阳光,太阳的光芒穿过缝隙洒在屋内的地面上,于是连带着它途径过的领土也成为了绝对的禁区,男孩坐在地面,以最危险的距离接近着致命的存在,落在地面的手掌和阳光相隔不远,这样的距离让他好像能感受到属于太阳的热。
这就是夏日吗。
身边是阳光制造的牢笼,面前是让他安全的门板,头顶是遮挡阳光的屋檐,他无法迈出走向阳光之下的步伐,视线代替身躯,穿过无法踏入的禁区,窥探着属于人类的自由。
敞开的门外是被太阳照亮的庭院,和夜晚似乎没什么差别,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,耳朵能听到少年们喧闹的声音,争吵声,嬉笑声,衣服摩擦的声音,鞋底踩踏地面的声音,碎石堆积碰撞的声音。眼睛能看到被照亮的庭院,阳光拉出长长的影子,和月亮照出的影子别无二致,铺在地板上的纸张被反复折叠,少年们的脸上洋溢着紧张和期待。
随着高高举起的手掌和倒计时后的发令声,倒映在眼中的是闯入湛蓝天空的第二种色彩,他该先为什么而感慨呢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