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九在乱葬岗捡到那只手的时候,月亮正被乌云啃得只剩半牙。
手是从棵歪脖子槐树下伸出来的,指甲缝里卡着新鲜的黑泥,手腕处的伤口齐整得像用铡刀切过,断口处凝着层淡金色的粘液,粘在草叶上会发出细碎的“噼啪”声,像有火星在烧。更怪的是手背上的纹路,不是普通的掌纹,是些扭曲的符篆,纹路里渗着血丝,在月光下慢慢游动,最后汇在虎口处,凝成个小小的“葬”字。
“活物?”林九捏着张黄符凑近,符纸刚碰到那只手,黑泥里突然钻出数根细如发丝的红线,线的末端缠着颗绿豆大的眼珠子,正滴溜溜地转,映出他身后的乱葬岗——坟头的白幡在风里拧成麻花,纸人脸上的胭脂被雨水冲得像淌血,远处的野狗叼着半截骨头,骨头缝里卡着张烧剩的纸钱,纸钱上的“往生”二字被啃得只剩个“生”。
红线突然绷紧,拽着那只手往土里缩,断口处的金粘液溅在林九的布鞋上,烧出个铜钱大的洞,洞里露出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。他急忙掏出桃木剑,剑刃劈在槐树根上,树皮下立刻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,无数张人脸从树纹里挤出来,嘴一张一合,吐出的黑气裹着股铁锈味,闻着像陈年的血。
“葬仙冢的东西,也敢跑到阳间来撒野?”林九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喷在黄符上,符纸燃起的红光裹着桃木剑,顺着红线往土里钻。那只手剧烈抽搐,指甲缝里的黑泥簌簌落下,露出底下青白色的骨,骨头上刻着的符篆突然亮起,竟与他背上祖传的纹身隐隐共鸣——那纹身是片翻涌的黑云,云里裹着口悬着的棺材,棺材缝里渗出的不是尸水,是淡金色的光。
红线猛地断裂,断口处喷出的金粘液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影,人影穿着破烂的道袍,腰间挂着串骷髅头手链,每个骷髅眼里都燃着点绿火。“小娃娃,坏老道的好事……”人影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棺材板,绿火突然朝林九飞来,却在碰到他背上纹身的瞬间炸开,化作漫天的金粉,“你是……葬仙一脉的后人?”
林九的桃木剑抵在人影的咽喉,剑刃的红光让对方的身形越来越淡:“十五年前,在葬仙冢外杀了我师父的,是不是你?”他师父死的时候,手里攥着半块刻着“葬”字的玉佩,另一半,正嵌在那只手的虎口处,符篆的纹路绕着玉佩,像在献祭。
人影突然狂笑起来,绿火在骷髅头里疯狂跳动:“老道我只是捡了个便宜!你师父是被‘棺中人’吸了魂魄,连骨头都化作了冢里的肥料……哦对了,他死前还念叨着,让你千万别打开‘往生棺’,说里面藏着能让三界陪葬的东西呢!”
话音未落,那只手突然从土里弹出来,虎口的玉佩与林九怀里的半块严丝合缝,拼成的“葬”字射出道金光,将人影钉在槐树上。人影尖叫着化作黑烟,只留下串骷髅手链,手链的最后一颗骷髅里,藏着卷泛黄的纸,纸上的字迹被血浸透,写着“三更天,鬼门开,葬仙冢,棺自抬”。
槐树下的土开始松动,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,洞口的边缘长着些奇怪的草,草叶是半透明的,里面流动的不是汁液,是细小的骨头渣。那只手正顺着草叶往洞里爬,断口处的金粘液在地上拖出条亮闪闪的痕,痕上的符篆与洞口的泥土相触,竟长出朵血红色的花,花瓣层层叠叠,像无数只叠在一起的手。
“葬魂花……”林九的瞳孔骤缩,他在师父的手札里见过这花的记载——是用活人魂魄和仙家骨殖浇灌出来的,花开一朵,就意味着有个仙人被拖入葬仙冢,永世不得超生。手札的最后一页画着幅地图,标注着葬仙冢的入口,就在这片乱葬岗的地下,入口处用朱砂画着朵葬魂花,旁边写着“花开满百,棺出葬仙”。
洞口突然传来“嘎吱”的声响,像有人在底下撬动棺材盖。林九将桃木剑插进洞口,剑刃传来的震动让他胳膊发麻,仿佛底下有什么庞然大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