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雪
腊月廿三的雪下得急,林微裹紧羽绒服站在“拾光”书店门口,呵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风打散。她盯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子,正犹豫要不要进去,门却先从里面推开。
暖光裹着松木香气涌出来,撞进她怀里的是件驼色大衣。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,林微的呼吸就顿住了——男人垂眸看她,睫毛上沾着的雪粒正在融化,眼尾那颗小痣,和七年前在大学图书馆里,帮她捡过掉落的《边城》时一模一样。
是沈砚。
“林微?”他的声音比记忆里沉,指尖还捏着本没合上的旧书,书页间夹着的银杏书签露了角,那是她当年亲手压给他的。
林微往后退了半步,羽绒服的拉链硌得下巴生疼。她记得分手那天也是雪天,沈砚攥着她的手腕,问她是不是因为他妈的话,她只敢盯着他鞋尖的雪,说“我们不合适”。后来她听说他出国读博,听说他成了业内有名的建筑设计师,却没听说,他会回到这座小城里开书店。
“好巧。”她扯了扯嘴角,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——铂金素圈,款式简单,却像根针,扎得她眼睛发涩。
沈砚的视线扫过她冻得发红的指尖,又落回她脸上,喉结动了动:“进来避雪?”
书店里很静,只有暖气运行的低鸣。林微跟着他走到靠窗的位置,才发现桌上摆着杯热可可,还冒着热气。沈砚把书放在桌角,指腹在银杏书签上轻轻蹭了蹭:“你以前总说,下雪天要喝热可可配旧书。”
这话像根线,猛地拽回七年前的记忆。那时他们总挤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,她读文学,他画图纸,偶尔她会偷偷把热可可推到他手边,看他皱眉说“甜得发腻”,却还是一口口喝完。
“你……”林微刚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,就看见一个穿米白色毛衣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过来,笑着把一块提拉米苏放在沈砚面前:“阿砚,这位是?”
女人的无名指上,也戴着一枚和沈砚同款的戒指。
沈砚抬头时,眼底的沉意淡了些,语气是林微从未听过的温和:“大学同学,林微。”他顿了顿,又对女人说,“这是我妻子,苏曼。”
苏曼笑着朝林微伸出手,指尖带着暖意:“常听阿砚提起大学同学,没想到今天能见到。”
林微僵硬地回握,指尖碰到对方的温度时,突然想起七年前沈砚第一次牵她的手,也是这样暖。那时他说“林微,等我毕业,就带你去看我设计的房子”,可后来,他的房子设计了很多栋,里面却再也不会有她的位置。
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林微猛地站起来,羽绒服的下摆扫过桌角,带倒了那杯热可可。褐色的液体泼在书上,晕开的痕迹像极了当年她掉在分手信上的眼泪。
沈砚下意识伸手去护书,手指被热液烫得发红,却还是先捡起了那张银杏书签。书签上的字迹还清晰——“沈砚,愿我们像银杏,岁岁皆安”,是她当年写的。
林微没敢回头,推开门冲进雪里。风灌进衣领,带着刺骨的冷,她却觉得比不过心里的疼。她知道沈砚在身后看着她,就像当年分手时,他也是这样站在雪地里,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。
只是那时她不知道,他妈找过她之后,他和家里吵了架,甚至放弃了保研的机会,只想早点毕业给她一个家。而她更不知道,他出国的第一年,口袋里始终装着那张被她退回的银杏书签。
雪越下越大,林微走到街角时,终于忍不住蹲下来哭。她怀里还揣着一张卡,是昨天整理旧物时找到的,里面是当年沈砚偷偷给她存的学费。卡的背面,写着一行小字——“林微,等雪停了,我们就和好吧”。
可雪停了很多次,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。
书店里,沈砚看着窗外林微消失的方向,指尖捏着那张湿透的银杏书签,指节泛白。苏